本文来源：年代财经 作者：王莹岭

新年将近，湖南虽已入冬，但寒流未至，温暖的阳光把天映得分外蓝。严杰在办公室里不断接到来自各地“找焰火”的电话，“你要加特林，咱们厂没有了，可是可以帮你找。”“咱们的货不多了，要匀一匀留给老客户。”……

严杰好久没有这么繁忙了。他本年36岁，现在是湖南省浏阳市一家规划中等的花炮厂厂长助理，从2011年进入花炮厂已十年有余，一路从质检员爬到了高管的方位。

近来，广东、山东、辽宁、福建等多地发布消息，宣告部分区域在特定时间段答应点着焰火爆仗，“禁燃令”的松绑也让浏阳的焰火商场忽然火爆。

这让严杰地点的焰火厂有些措手不及，“咱们没有准备那么多货，工人许多也阳了，开不了工。”但他告知年代财经，他等待，回暖后的焰火商场能带动整个职业重回良性循环。

在浏阳，严杰仅仅许多焰火人的一个，但从业十余年，他也见证了浏阳花炮职业从极盛年代逐步趋向缓步开展的进程。

对严杰来说，焰火很小，绚烂只需一瞬；焰火也很巨大，哺育了一方水土、一方人。

在浏阳“天空剧院”，人们偎依在一起赏识焰火，年代财经王莹岭摄

用QQ接单，一单两百万

从浏阳市区向乡村驶去，沿途接连不断的是一块块花炮广告牌，以及变成花炮厂的一个个低岗丘陵。

这儿的山地富含硫矿，是制造火硝的重要质料，且境内以红壤为主，为优质的花炮原材料如杉木、楠竹、硫磺、红土等供给了杰出的自然条件。

“世界焰火看浏阳”，湖南浏阳，这个置县1800年的千年古城，在焰火爆仗出产方面却已有1300余年前史，是焰火的发源地，当之无愧的“中国焰火之乡”。

浏阳现在的年出产能力占全国的70%，可以说，在中国，每点着10个花炮，就有7个来自浏阳。

据浏阳市鞭炮焰火工业开展中心，2021年浏阳市花炮工业集群完成总产量261.5亿元；2022年，全市花炮工业集群完成总产量301.5亿元，同比添加15.3%。其间花炮出口销售额超越60亿元，同比添加84.9%。

早在上世纪90年代，严杰家就已从事焰火职业。其时的焰火出产仍是靠村子里的焰火作坊，村里人不是开作坊便是在他人家作坊打工，但小作坊没有一致的出产规范也缺少有用的安全措施。

严杰家首要出产焰火纸筒，将厚纸板卷成直径约为3厘米、长约15厘米的圆筒，便于后续在其间填充火药，这是焰火出产中为数不多的没有安全隐患的工序。初中时期，到了暑假，严杰也会在家中帮助，“一家人一天下来可以赚20元，一个月赚600元，在其时来说现已很不错了，一个学期的膏火就不必愁了。”

焰火纸筒，图源网络

但小作坊存活的光景不长，1998 年起，浏阳市政府撤销了上万家不合法出产的手工作坊，要求家庭作坊搬到山上出产，远离城市和村庄。花炮工业通过多轮整合提高，开端从作坊式运营转为集团式开展。

严杰家地点的杨溪湖村，本来零散的家庭作坊在整合提高后变为了三家花炮厂。其间一家便是严杰现在地点的工作地。

2001年，严杰读到高二便辍学了，在浏阳邻近的网吧、制包厂“东一榔头西一木棒”地呆着。直到2009年他女儿出世，他才意识到，需要“干点正事”了。2011年，女儿两岁时，严杰在哥哥的举荐下进入了村里的豪东花炮厂。

那一年，严杰简直赶上了焰火职业的光辉时间。

2012年之前的20年间，浏阳花炮工业阅历了令人张口结舌的“光速”腾飞。浏阳花炮工业产量从1992年的4亿元开展到2012 年277亿元，足足添加了70倍。到2012年底，浏阳市共有焰火爆仗出产企业 1024家。其时，浏阳市140万人中，有40万人从事与焰火爆仗工业相关的工作。可以说，在其时的浏阳，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个人与焰火有关。

浏阳的焰火工厂，年代财经王莹岭摄

2011年头入工厂，严杰做着质检的工作，担任查看最终出货环节的焰火质量。这个工作相对轻松，一天只需要6个小时，往往正午就能下班。这样的“神仙工作”干了半年，严杰拿到了18000元。

第二年，严杰升为车间主任，需要把关更多道工序，还需要依据订单量、交货时间来拟定出产计划，给车间下达出产任务。那时，他的薪酬已升至六如果年。

也正是在进厂这一年，严杰迎来了自己至今形象深入的“高光时间”——单独拉到了大订单。

那时，网络联络还靠QQ，严杰把自己的QQ名改成“浏阳焰火”，加入了许多同行交流群。其间，一位来自安徽的客户一次性订了价值200万的订单，适当于20车焰火。依照工厂三天产两车的产能来算，严杰一次性替工厂执行了一个月的产量去向，“第一次成交的感觉特别好，后边就习以为常了。”

得益于此，严杰在第三年持续提升，薪酬也水涨船高，拿到12如果年。

只需肯干，在焰火厂好像不存在“内卷”。严杰说，把自己放在大城市或许是个很一般的人，可是在焰火厂里还成为了小领导，由于厂里简直没有竞赛，“我也算半个高中生，但许多乡民都是小学生，100个人里边只需10个会用电脑，我自然而然就被留意到了。”

刚进厂的前几年，严杰的工作顺风顺水，没有一点点的危机感。但谁也想不到，浏阳的整个焰火职业将面对一个长时间的大危机。

禁燃之后，“用黄泥换美金”

多年来，浏阳焰火职业的命运，和一纸“禁燃令”牢牢绑缚。

媒体揭露报导显现，1992年，出于对点着安全和空气质量的考虑，广州首开禁放之先河；1993年，北京也跟从这以后。由此敞开了连续十余年、触达八百多个城市的焰火爆仗禁限放政策。

2013年后，焰火爆仗的禁限放扩展到全国规划，给了浏阳的花炮工业一记重击。2016年，上海市将禁放规划从内环扩展至外环，被网友称为“史上最制止燃令”。

依据中国焰火爆仗协会官方网站，到2018年1月底，全国共有803个城市制止点着焰火爆仗，同比添加81%，其间直辖市3个，包含北京、天津、上海；一起，还有923个城市出台了约束点着焰火爆仗的政策，同比添加21%，其间直辖市1个，即重庆。

据浏阳市鞭炮焰火工业开展中心数据，到2022年6月，全国90%以上大中型城市中心区域和1000余家县域城市制止点着焰火爆仗，焰火爆仗商场消费快速下滑，工业生存空间遭到严峻揉捏。

2015年之后，每年新增注册企业则呈断崖式跌落。到了2017年，通过产能优化和调整，浏阳有224家企业、74家工区申报退出，吞并重组出产企业81家，企业数量缩减到558家，比起2012年的1024家少了近一半。

严杰清楚地记住，“禁燃令”执行后，2013年至2014年间感到了显着的订单量下滑。

所幸，严杰地点的豪东花炮厂针对的安徽、福建等地还没有彻底禁放，剩余的订单还能牵强保持，“彻底禁放的河南和山西咱们都没做，刚好避开了，可是有的厂子是主打这些当地，就十分被迫。”

尽管没有彻底失掉商场，但剩余的商场“厮杀”变得愈加剧烈了。“打个比如，有的厂一年做2000万的产量，有1000万销往河南，河南禁放后他就需要到其他当地去消化这1000万的空缺，到他人饭碗里去抢饭吃，这样的竞赛导致赢利越来越薄，货越来越不好卖。”严杰无法地说道。

剧烈的竞赛下，更多的企业挑选了“软退出”。依据《焰火爆仗出产企业安全出产许可证实施办法》规则，焰火爆仗出产企业需获得安全出产许可证，有用期为3年，延期则需要请求处理延期手续，即俗称“换证”。由于对安全监管越来越严，发证门槛也越来越高，仅安全整改一年就要投入几十万、乃至上百万，许多企业本就经营不善、无力担负，只得在证件到期后挑选停产。

在严杰看来，这是一轮职业的洗牌，“这样一来，蛋糕尽管小了，可是分蛋糕的人也少了，职业阅历了一轮洗牌，剩余的人才干找到出路。”

2014年，严杰地点的豪东花炮厂测验开辟出口事务，“想把脚步迈开一点，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吧。”

迈开这一步没有幻想中难，“只需自己乐意做出口，浏阳有的是外贸代理公司，咱们不必跟老外打交道，省去了中间环节。”

测验外贸的第一年，豪东花炮厂的出口金额为200万，而整个厂的年产量可以到达3000万，出口额只需不到10%。尔后几年，出口额稳定在工厂总产量的30%左右，慢慢地，出口商场成为焰火厂的“新大陆”。而疫情迸发后，由于海运不方便，豪东花炮厂的出口额又回落到了20%左右。

严杰笑着说，职业界把焰火出口戏称为“黄泥换美金”，“由于焰火的底部是要用泥巴去封口的，是焰火的重要质料之一”，严杰指着路途两旁的山丘，“你看这些山上的黄泥巴，满山都是，由于做焰火，咱们这儿的黄泥都能换美金咯。”

驶向工厂的路途两旁，丘陵遍及，年代财经王莹岭摄

豪东焰火厂是浏阳焰火出海的一个缩影，国外商场的“新大陆”给了这个工业一个大大的喘息空间。

国家计算局数据显现，近20年来，中国焰火爆仗出口数量及金额呈螺旋式添加，2021年全国焰火、爆仗累计出口322901吨，金额累计8.05亿美元，别离同比添加19.2%和16.5%。其间，仅浏阳的出口销售额就有33.3亿元，占全国出口额的60%。亚洲、北美和许多西方国家是我国焰火爆仗产品首要的出口商场。

可是对严杰来说，做焰火出口也有着不相同的压力。

“每次老外客户来厂里看样品，都和考试相同，比做国内生意严重多了。”严杰的严重来自交流的不顺利以及国外客户的高要求，“他们一般都要回公司参议，你第一时间不知道答案，也很难看出来，而且他们的要求会更严厉，在药量、工艺、点着时间、节奏上都会把控地更细心。”

此外，国外的订单也不是一了百了的，“其实国外也有禁放限放的政策，咱们每天都很忐忑的，生怕政策随时会改动。”从事焰火职业多年，严杰描述自己为一根紧绷着的弦，“做这个职业自身就要重视出产环节的安全，弦时间地绷着，如果订单呈现变化或许没有生意，就更恼火了，有两层压力。”

焰火哺育一方人

即便花炮职业有起有伏，但包含严杰在内的浏阳人，好像都对这一职业有着不可磨灭的酷爱。

作为技能门槛较低的劳动密集型工业，花炮职业是处理当地工作的首要容器。民国时期就有这种说法：“闻旧日浏阳金刚白市上粟等处，平常不见乞丐，歉岁绝少饥民，是皆爆业所赐也。”早在民国时期，浏阳从事花炮职业的就有30万人，有“十家九炮”之说。

包含严杰在内的多位浏阳人，曾不止一次地向年代财经记者着重，“花炮是富民工业，带动了这儿的经济开展，养活了这儿的人。”

严杰地点的豪东花炮厂，占地在400亩左右，共有职工100人左右，一栋栋工房依山而建，回旋扭转地占有了整座山坡，“这儿的职工根本都是咱们村子邻近的人，一年下来咱们要付几百万的薪酬，适当于都投给了这个村子。”

除了豪东花炮厂，村子里还有别的两家规划在200人左右的花炮厂，“三个厂子加起来，算上白叟和小孩，总共能养活一个村2000多人。”

杨溪湖村的宴席，人们齐聚一堂，年代财经王莹岭摄

在严杰的记忆里，得益于焰火，从小家里就没有太苦过，“尽管在乡村，可是吃穿用度都还算没有脱离年代的，该骑自行车的时候有自行车，该骑摩托车的时候也买了摩托车。”

直到现在，焰火带来的盈利也还一向存在，“咱们厂100多个职工，有几十个人都在县城买房了，一家如果有两个劳动力，只需兢兢业业，一年卡上剩个10万块钱一点问题都没有。”

由于花炮职业的吸纳，浏阳市的人口也简直没有向外丢失。

据《2021年浏阳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开展计算公报》，到2021年底，浏阳市公安户籍户数41.3万户，总人口为148万人，全市常住人口143.01万人，常住人口在长沙市排名第二。另据《浏阳市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》，到2020年11月1日零时，浏阳市常住人口为1429384人，与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1279469人比较，添加149915人，添加11.72%，年平均添加率为1.11%。

严杰说，“常常看电视看到春运的人背着个编织袋赶路回家，我都很感受，咱们这儿简直没有这样的人，也简直没有留守儿童、空巢白叟。”

采访当日，严杰花炮厂的搭档在县城买了新房，在乡村老宅请客来宾庆祝喜迁新居，下午5点，严杰仓促赶去。

严杰搭档家的二层小楼，年代财经王莹岭摄

搭档家的乡村老宅是一座两层小楼，在宅院里和屋内客厅各摆了五张圆桌，桌上摆满了颇具特征的浏阳蒸菜。和严杰同坐一桌的人，都与焰火有关。除了自己厂里的老板和搭档，还有做焰火包装材料生意的、做焰火包装印刷的、做焰火纸壳生意的，大家都以焰火为生，也因焰火而聚。

（文中采访目标为化名）